作者丨Alma & Morii
編輯丨Marco
Techub News原創（ID:TechubNews）
在香港web3.0時代，Techub News推出創辦人Alma專訪系列，致力於發出“web3.0領域香港聲音”，記錄香港在web3.0領域的發展歷程。
6月19日，在香港銅鑼灣的辦公室裡，Techub News⻅到了投入web3.0領域的香港金融管理局前總裁陳德霖。
2014年還在金管局總裁任上時，陳德霖就已經關注到比特幣，並認為它是一種虛擬商品。
陳德霖的整個職業生涯都和香港金融綁定在一起。 1976年，陳德霖從香港中文大學畢業後，進入香港政府工作。 1991年，他出任外匯基金管理局副局⻓，著手籌辦成立香港金管局，並於1996年出任金管局副總裁。 1997年，香港金融危機期間，在和以索羅斯為代表的金融大鱷交手中，陳德霖是整個行動的執行者，被稱為與「大鱷」直接交戰的「前線總指揮」。 2009年，陳德霖接任金融局總裁一職時，還承擔著後金融危機時代，穩定香港金融信心的重擔，在任期內，他很好的平衡了投資者保護和香港金融創新之間的關係。
陳德霖以「要不斷創新，不斷提升自己」為人生信條，他在2019年從金管局退休後，積極擁抱數位經濟，打造了圓幣錢包、易信鍊等產品。
去年，香港發布虛擬資產在香港發展的政策宣言。今年4月11日，陳德霖擔任會⻓的香港Web3.0協會成立，香港特首李家超等港府高層出席，並發表致詞。
陳德霖接受Techub News專訪時表示，數位經濟是世界演變的必然趨勢，早走一步才可能成為後來者的標準，在國際上取得話語權，而香港有條件成為中國數位經濟發展的龍頭。
這位前金融監管者在專訪中不斷提到，在新技術變革的時代下，香港需要積極擁抱數位經濟，以繼續保持它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領先地位。
針對幣安在美國被SEC起訴一事，陳德霖認為，「美國監管的行動透露出一個訊息，不註冊不拿牌照自由經營的空間會愈來愈少」。
從創業者的角度，陳德霖希望自己的企業能解決現實世界的難題，像企業身分認證，亞洲中小企業面臨的匯率⻛險等。
1.香港有條件成為中國數位經濟發展的龍頭
Techub News：現在都在談web3.0時代，您怎麼看待這個概念?
陳德霖：我們已經進入了數位世界，它對應的就是數位經濟。數位世界演變的必然趨勢，誰做的好，誰就先進入數位世界，慢的必然會吃虧。
我認為很多人對web3.0和數位世界的關係有誤解，好像一說起web3.0就是加密貨幣，一說起元宇宙就是遊戲，我覺得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從宏觀來看，政府表態了，國家發布數位中國發展規劃，香港特區政府發表虛擬資產宣言，明確表示會擁抱數位經濟。
Techub News：香港如何在數位經濟時代保持領先地位？
陳德霖：在我看來，香港想在數位經濟和數位金融兩方面處於國際領先地位，需要在三個方面發力:
第一，產業數位化。不管什麼產業，可能是外貿，或是物流業，都要數位化。利用網路新技術，尤其是大數據、AI，把產品做得更好。可能現在是龍頭，但產業不升級，沒有做好數位化，就會落後。
第二，數位產業化。數位產業化體現在兩方面，比方說我有一些朋友，最近他們在做一個展覽，在iPad上做的很漂亮，很抽象，但有表達它的feel。我會花一萬塊買回來，也有人可能很喜歡它願意花10萬塊去買，甚至100萬去拍賣。這跟傳統有什麼分別呢？我認為沒有，這是digital art，純數字的東⻄。
這其實也不是新事物，web2.0時代就有了，但是web3.0會更不一樣。兩個時代最大的差別，是中心化平台和去中心化平台的差異。例如，你在YouTube上發布作品，數據是平台的，你的經濟回報由平台決定，平台還會追蹤你的數據推廣告給你。但平台獲得的商業效益，你沒份。
web3.0是分散式的，它的算力和儲存都是分散式的，不需要透過中心化的平台，改變了激勵體制。
第三，資產數位化。我覺得其潛力更無限，因為傳統的有形資產太多了，例如古董、名畫的拍賣一般是在拍賣所，但是拍賣所成本很高。而且拍賣完東⻄還要運回去，所以它的流動性就不高。但如果將有形資產數位化，mint一個token行不行？有人說不行，因為要專家驗證，例如一家椅子是不是康熙坐過的，五年前做的驗證，五年後不一定可信，因為中間可能有篡改。所以如何把有形資產和數位資產對照起來，這中間要做的工作非常多。
有些傳統金融資產可以拆分，例如股票。但很多不可拆分，它就是非同質化資產，每一個的價格肯定不一樣。例如漢武帝坐過的椅子和乾隆的椅子，它們的價格可以一樣嗎？問題是怎麼從現在的有形資產，轉化到一個流動性很高的數位資產，這其中有很大的機遇，我很重視這一點。
Techub News：具體如何去轉化?
陳德霖：依舊以椅子為例，先找專家驗證它是不是贗品，然後確認它的流通管道是否合法，要保證它不是偷回來的，也不是搶回來的，最後在拍賣平台拍賣時，假如買家是一位投資人，他買這張椅子是為了以更高價賣出，那他只要買下代表這張椅子產權的token就行。椅子不能帶走，因為一旦帶走，就無法確定他轉手時，這把椅子還是不是原來那把椅子，這期間會有仿造或者損壞的⻛險。
所以NFT對照組的有形資產需要有適當的託管安排，由很有公信力的機構託管儲存或管理。
Techub News ：香港可以怎麼做？
陳德霖：香港是國際金融中心，我們的機場是全世界最好的，以後所有的藝術品拍賣、展覽，都可以放在香港。我在歐洲買的名畫為什麼要放在香港？因為香港可以展覽，展覽以後還可以賣，只需要交易這幅畫對應的NFT，像房地產，持有它的NFT就代表擁有產權。
Techub News：這樣的託管中心在香港該如何建造?
陳德霖：首先，一定要在交通便利的地方，例如你想買一張椅子的NFT，但是光看網路上的圖片影片是不太放心的，就可以先去託管中心或展覽的地方看看。
第二，如果很多買家來看，託管中心也在這裡，能賣出去的機會也高，就會有愈來愈多的人願意把他的產品送到香港展覽。
第三是身份驗證。在web3.0的世界裡面，只有兩類身分去做任何的交易和活動，一個是個人，一個是企業。一年前當我討論這個看法時，很多人不理解，我對web3.0有興趣之後，辦的公司有個業務叫易信鏈，主要給企業做身份驗證，以後愈來愈多的活動跟交易都要實名。個人身分驗證就是身分證、護照，這些用科技手段就能實現，但是企業的身分認證沒那麼簡單。
我希望Web3.0協會可以推動這件事，因為光靠業界是推動不起來的，政府也要在政策上配合。但是一做起來，先發優勢是無法取代的。
2.Web3.0可以解決企業身分認證難題
Techub News：您提到企業身分認證比較難，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
陳德霖：根據反洗錢條例，銀行和金融機構需要對企業做KYC。當企業開戶或貸款時，銀行要知道該企業的股東是誰、董事是誰、管理階層都有誰。
依照香港法律要求，企業想要在香港開戶，25%以上的股份需要穿透，不管實控人是基金還是家族辦公室或個人，銀行都要對他們做KYC。除非它是上市公司，因為上市公司是透明的。
這對企業來說是很麻煩的，例如有個企業想開戶，銀行可能會要求下禮拜二兩點半到兩點四十五分，五位董事一起去⻅，成本就很高。
銀行開戶認證以後，它認證的身份不會發給你，也不會跟其他銀行分享。因為一旦洩漏資訊造成損失，銀行是要擔責的，所以他們肯定沒有動機去和其他銀行分享。
但企業可以來我們平台（易信鏈）做身分認證，認證之後就可以交給不同的銀行去開戶。
Techub News：相當於數位世界的一個通用身分？
陳德霖：對。但有個問題是企業身分是不斷變化的，例如你的董事、股權變更等。
那你的身分變更又憑什麼是可靠的？這就是需要靠web3.0技術去解決的問題。
但目前沒有這樣的基礎設施，所以企業開戶的成本很高。 Web3.0世界是一個鏈上的可驗證、可信任的世界，如果沒有這個身分驗證，誰會跟你做交易、做活動呢？所以我對web3.0的發展特別有興趣。
3.協會成員會多元化
Techub News：所以這也是您願意擔任Web3.0協會會長的原因？
陳德霖：香港Web3.0協會會⻓這個位置，就是一群朋友叫我來幫忙，剛剛好我也對這個領域感興趣，我就說好吧，整個過程很輕鬆。
Techub News：聽您說了這麼多以後，我覺得協會工作其實應該也不輕鬆，因為要承擔很多連結不同群體的責任。
陳德霖：我最初的時候是想一步步、慢慢來，因為大家不知道這個協會的存在，就需要去找一些熟悉的人。又因為是跨業界的，我們也不是搞數位資產的，所以我們把不同的人都請來了。
Techub News：有觀點提到，協會的成員加密貨幣領域的太少，傳統產業的太多。
陳德霖：協會成立到現在，我覺得挺好的，大家反應都挺好的。會員是大陸和香港兩地的公司，我們現在正在招募更多會員，我們的原則是多元化、高包容性。不是說幣圈的人不能進來，但也不能光是幣圈的人。
Techub News：目前會員大概是多少？
陳德霖：超過100個了。我們也會有KYC，但不會像銀行那麼繁瑣。
Techub News：我們Techub News也是最近透過批准加入了協會。
陳德霖：對，協會的成員還在增加。
Techub News：審核流程是怎麼樣的？
陳德霖：你先寫信申請，我們會看公司的資料，包括股東、控制人、董事及業務等資訊。我們不是一個專業認證的機構，我們的原則是包容性、多元化。
Techub News：目前的會員體系大概是什麼樣的？因為我看到普通會員會分成三個級別，這三個級別分別有什麼?
陳德霖：會費絕對不一樣，因為協會是非營利的，經費主要來自會費，還有些活動的贊助。沒活動或項目的時候，會費就是主要收入來源。
會員等級主要看公司參與的程度，有些大公司很有錢，但參與意願不高，就是初級會員；有些小公司如果參與意願很高，也會成為高級會員。
Techub News：很多人會以為這個協會是由政府背書，⻔門檻會很高。
陳德霖：我們不是政府機構，完全是一個⺠間組織。
Techub News：協會接下來的發展計畫是怎麼樣的？
陳德霖：我們的共同目標是為香港、大灣區和國家在數位經濟方面發展做出貢獻。在過去兩百年的工業化過程中，中國落後人家，花了好大力氣才追上來。
數位經濟發展是一個全球化的過程，中國在許多方面已經領先。這意味著世界格局又有了新的景象，誰先領先，誰就會獲得國際話語權。
我和我的朋友們，都相信香港應該有條件成為國家數位經濟發展的龍頭。我們協會主要任務是推動web3.0技術的變革，產業升級，創立產業標準。
我們先走幾步，我們發展出來的方法就會變成後來者的標準。這不是誰有錢誰說了算，而是看你有沒有應用場景，應用的如何，都需要花時間去實踐，不是光理論說說就行。假如你的實踐成功了，那你就可以成為標準。
除此之外，Web3.0協會還會做好研究諮詢，為特區政府提出規劃，推動社會人士對web3.0的認知。
Techub News：協會架構是什麼樣的?
陳德霖：我們現在有三個執行委員會和一個特別小組。一個執行委員會是負責技術研究，一個是負責產業應用落地的研究，還有一個主要做推廣，向廣大群眾科普什麼是web3.0。
特別小組是政策建言小組。例如業界從業人員來香港後，他們希望了解政府的一些政策，我們也會收集他們的需求，形成建議報告提交給政府。特別小組的組別⻓可能會邀請香港立法會議員吳傑莊來擔任。
4.加密企業不受監管自由經營的空間愈來愈少
Techub News：您最近有沒有關注美國SEC對幣安的起訴，這會為香港帶來機會嗎?
陳德霖：香港從一個沒有監管框架的環境轉變為擁抱web3.0產業，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比方說，新規之前有兩個虛擬資產交易平台拿到牌照，但是新法例出台後，也要重新申請。例如，現在想做穩定幣，法律沒說不能做，但是可能明年新法例出來後，企業需要去申請牌照才能繼續做下去。
同樣的，香港對數位資產交易平台持的原則是有監管的歡迎，不是說你來就行。據我觀察，有的數位資產交易平台一遇到監管就跑。因為監管是保障投資人的，所以它對很多方面有要求，有的交易所就不想來。如果香港兩年前就開始有牌照，我想也不⻅得有很多人會來申請。
美國監管的行動透露出一個訊息，不註冊不拿牌照自由經營的空間會愈來愈少。
但美國監管的問題在於，證監會認為這個東⻄屬於證券，應該歸他管，而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認為這是商品，應該歸他管。
與美國不同，香港的監管是比較清楚的，想要做交易平台，就要向香港證監會申請牌照。
Techub News：您2014年還是金管局總裁的時候就認為比特幣是虛擬商品？
陳德霖： 2014年的時候，還非常早，已經有很多的加密幣，但比特幣是最火的那個。一開始根本看不明白，但多硏究後就懂了。
它不對照任何實物，純粹就是虛擬的，但不代表它沒有價值。世上有人付錢搶著買它，這是現實，買賣就是一種市場價值。商品有現貨、期貨，但商品有對照的東⻄，像是石油期貨、現貨，比特幣沒有，它是虛擬的，所以是虛擬商品。
同時它價格波動太大，沒有支付的能力和條件，因此也不可能是貨幣。
Techub News ：您為什麼要做圓幣錢包和一攬子穩定幣?
陳德霖：圓幣錢包主要的場景是跨國貿易，跨國貿易要用到很多幣種，但是你想要的圓幣錢包都有。圓幣錢包現在支援的幣種有港元、人⺠幣、美元、歐元及日圓等，它們都是錨定現金的。
你說的一攬子穩定幣其實不叫穩定幣，圓幣它是個計量單位。
亞洲區內四個貿易交易額最高的經濟體第一名是中國大陸、第二名是日本，第三名是中國香港，第四名是韓國，第五名是新加坡。但是區內貿易大家慣用美元，因為只要貿易有一方不願意用本幣，自然就用美元。但用美元問題就是如何管理匯率風險，它現在對每一個貨幣的波幅都可以很大。
假如你是中小企業，貨品賣價賺10%的利潤，但如果匯率虧20%，企業一定會虧死的。用圓幣有什麼好處呢？它本身就是一個亞洲區內的貨幣的混合。
如果你不想用本國的貨幣交易，也不想承擔美元的⻛險，那就可以選擇圓幣。由於圓幣是以人⺠幣、日圓和港元三隻貨幣組成，權重依序為47%、32%及21%，因此圓幣的波動性相對使用美元較低，有助中小企以較低成本管理外匯⻛險。
Techub News：像圓幣穩定幣這樣的產品有類似案例嗎？圓幣科技公司的優勢什麼？
陳德霖：沒有案例，優點是我們已經有電子錢包牌照，對符合KYC/AML要求也有經驗，如果以後公司要做穩定幣的話，就順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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