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基本信息

原文:Why and how are ‘propertarian’ libertarians carrying out Karl Marx’s program of societal transformation ?

译者:余星

原文链接:https://4thgenerationcivilization.substack.com/p/ron-paul-maoism-why-and-how-are-propertarian?r=35z54a&utm_medium=ios&triedRedirect=true

译者的话

本文开篇讲述了马克思所预言的 “Communism 三段式” 的失败,再回到现实中的新型资本主义 —— “认知资本主义” 下,更具体的说是 “开源与自由软件 Compaign“ 中,所发生的 “Communism” 现象:一种被资本主义所包裹的 Communism 现象。

接着,藉由 “开源与自由软件 Compaign“ 的不足(被 “云资本” 摘取了果实),而引出了加密世界——一个全球相互协调的经济体的诞生,并从会计形式的更迭上进行了论证。

最后,作者回到社会主义 Compaign 的起源,给出了自己理解加密世界的方式:作为一个生产阶级的集体项目,他们正在创建自己所需的基础设施,以摆脱大资本和大国家的权力笼罩。并对其具体的实现方式做了三种猜测。

前言

此文将从作者对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和 Communism 社会形态出现的理论的解读开始,在此强调,文中所分析的理论,来自马克思本人,而非任何其他后来对于马克思主义的解读者,如列宁。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是一种极具活力、不断发展变化的社会形态,它同时也孕育着将重构其自身的社会力量,这是一个分阶段的过程。首先是 “重构过程” 本身,即 “Revolution”,但请记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认为这将是一个民主的过程,且工人党会取得选举的胜利(这在哈尔·德雷珀的四卷本传记中有记载)。

这场胜利本应建立起一个社会主义社会。社会主义被定义得非常明确:一个交易变得公平的共同体。

也就是说,商品交易形式将持续存在,但劳动将获得公平的报酬,而剩余价值将由共同体共有,而不是服务于私人。

正如马克思所说,“价值规律”[1]——也就是 “市场” 任然有效,但不再是 “资本主义” 的。

各种形式的财产将会继续存在,国家也将继续存在,因为国家在社会冲突中扮演仲裁者的角色。

但很重要的一点是,随着公民自治团体发展出更多可取代官僚体系作用的功能时,国家将逐渐消亡。

只有当达到第三阶段,既被其称为 “Communism” 的阶段,价值规律 才真正消亡。

确实,就像他所预测的那样,物质的极大丰富将带来商品交易的消亡,在这个阶段,每个人将根据自己的意愿去贡献(生产力),根据自己的需要去获取(物资),国家失去存在的意义。

但现在很明显,马克思犯了许多错误,他的预测并没有实现,而且所发生的 “Revolution” 创造了 “真实存在的社会主义” —— 完全由国家意志主导(而非民主)的社会主义,有人甚至说,这是一种 “国家资本主义”。

现在让我们来看,在真实存在的 ”认知资本主义” [2]下实际发生了什么。

正文

首先,开源和自由软件运动[3]的发展,必须被视为一种 “真实存在的 Communism”——存在于资本主义内部。

开源系统是一个开放且透明的、用于生产“无形资产”(软件、知识、设计)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生态系统中,贡献者可以自由选择贡献与否,从而创造出一种集体资源,这种集体资源又可以被任何主体使用,包括 “市场”。

所以开源系统既符合 Communism 的技术性描述,但又完全被包裹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讽刺的是,它已完全成为了一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必需品。

那些像一张巨网一般覆盖我们生活的网络公司,既 “云资本”[4],如果没有自由软件作为其基础,就无法存在。

历史上的资本主义是以圈占公共资源为特征的,而新兴的 “云资本“ 是对公共资源的剥削,它已经从 “剥削商品化劳动力” 转变为,以租金的形式,直接从人们都合作生产中获利。

在某些方面来说,加密世界阶段对于 “无形经济”(以知识、信息、服务和技术为基础的经济活动)的发展,可以被视为一种倒退——朝着 Communism 的方向。

开源系统的真正问题在于:它依赖于自由劳动者,既学生、无业者、公务员、公司雇员在业余时间做开源工作,这些人至少占到了 25%,这一数字表明这些业余参与开源的雇员在自由软件生产中占有重要的比例,正如在 Linux 中所记录的那样。

问题在于,直接与市场接轨的那部分贡献者能够谋生,而那些不直接与市场接轨的贡献者往往没有得到报酬。

所有人都可以在一定的时间里自愿做一些贡献,有些人则可以一直持续地贡献,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持续的贡献。

总得来说,这是一个开源形式下基于公共资源的“并行生产”[5]所面临的‘社会再生产’问题。

加密世界解决了这个问题,通过创建一个非常成功的市场界面,创造商品货币和代币,这些可以充分从资本主义尚未发生的价值投机活动中获利。

而且不仅仅保留了大部分收入来支付给开发者,同时在此基础上创建了一个‘公共物品’的筹建机制,现在加密世界能够非常高效地资助其自身的公共基础设施,让我提醒读者们,加密货币是非常注重社区的,它为社区系统地筹资并创建公共物品;与此同时,它也是当今资本主义体系的一个有效组成部分。

然而,加密货币所代表的并不是你祖父母那一代的资本主义,而是一种非常新型的资本主义——基于网络的资本主义。旧式的资本主义基于公司制-雇佣个人-生产商品,新式的、基于网络的加密资本主义是建立在一个开放网络中的动态贡献博弈之上的。

想一想交换机制的历史,它最初存在于以狩猎采集为基础的社会中,基于赠与和共享;然后,在“文明阶段”(即劳动分工、阶级、文字、城市、农业、工业和认知各自的发展),它们基于市场和国家,国家和市场机构都是封闭的实体,它们相互竞争,而这正是会计介入的地方。

最初的账簿,起源于苏美尔,用于管理寺庙中资源的收支,账簿是国家这一“形式”和“税收”的基础,然后到了 15 世纪,卢西奥·帕乔利发明了复式记账法,复式记账法[6]为新兴的资本主义创造了会计技术(资本主义先于它存在,但直到这一时期才开始成为主导)。

会计反映了“我们如何认识世界”以及我们如何分配资源,即“谁该获得什么”。国家不对它们之外的事物负责,公司也是如此,他们的会计并没有显示影响和贡献!这些是“自恋型”的会计形式。

网络会计[7]最初在开源领域发展起来,随后进入加密货币领域,其本质是完全不同的。

请记住,在加密经济中,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开放的生态系统,所有的影响和互动都是完全可见的。

所以,尽管开源系统在工作付出的相互协调方面取得了成功,加密货币则创造了对这些工作给于报酬的相互协调。更进一步,加密世界正处于将全世界的会记框架与物质生产结合起来的过程中。

例如,Mattereum 允许将任何物质对象链接到区块链,并创造出大量分数形式的所有权,即分布式所有权。

现在,由开源和加密货币界开发的会计系统,已经允许进行“贡献性会计”,即对整个网络有益的非面向市场的工作,而不仅仅是对网络中的某一个体有益。

流动性会计,它允许看到任意交易如何与整个网络相适应,以及“热动力学会计”。在这些会计系统中其中之一——R-E-A(资源、事件、行动)模型中,不再有“双重记账”,即资本主义会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消失了!这些系统可以被视为后资本主义会计的新形式。

区块链的出现,一种通用账本,标志着一个全球相互协调的经济体的诞生,这个经济体可以完全基于热动力学理论进行信息化,创建“基于环境的可持续性”,允许每个参与的代理人,根据资源的公共可用性调整其行动。

其中的悖论在于,这个系统是超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 Communism 的混合体,由“网络逻辑”统一,目前主要由具有自由主义精神的开发者开发,且开发者通常是“产权主义者”,即对私有财产和市场绝对信赖者。

但这并不应该让我们感到惊讶,黑格尔在谈到“理性的狡猾”时预料到了这一点,意思是:“历史进程的结果可能与最开始的目标或人们的理性认知不一致”。

社会主义运动是特定时期的一个特殊表达,是在劳动密集型的工业场所中大量存在的“工人阶级”的诉求,在当时,协调和交易成本决定了只有大型的、资源集中的公共机构,如国家,才能够在大规模地协调重大行动。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当前的开发者阶级,加密货币的编码者,更像是19世纪的手工艺人,他们也有一个思想:不是由国家统一拥有与分配财产,而是分布式财产。他们的理念是“合作共同体”,这在一些影响深远的社会运动中得到了体现,这些运动一直持续到了 2 0世纪 30 年代,如“社会信用”[8]、“行会社会主义”[9]、“分配主义”[10]等。这些在某种意义上是亲市场的力量,尽管它们同时也在与“大资本”作斗争,有时也反对“大政府”。

但这并不应该让我们感到惊讶,黑格尔在谈到“理性的狡猾”时预料到了这一点,意思是:“历史进程的结果可能与最开始的目标或人们的理性认知不一致”。

社会主义运动是特定时期的一个特殊表达,是在劳动密集型的工业场所中大量存在的“工人阶级”的诉求,在当时,协调和交易成本决定了只有大型的、资源集中的公共机构,如国家,才能够在大规模地协调重大行动。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当前的开发者阶级,加密货币的编码者,更像是19世纪的手工艺人,他们也有一个思想:不是由国家统一拥有与分配财产,而是分布式财产。他们的理念是“合作共同体”,这在一些影响深远的社会运动中得到了体现,这些运动一直持续到了20世纪30年代,如“社会信用”、“行会社会主义”、“分产主义”等。这些在某种意义上是亲市场的力量,尽管它们同时也在与“大资本”作斗争,有时也反对“大政府”。

在当时,它们被苏联的中央集权式经济规划体系、以社会管理资本主义为基础的福利国家模式、以及 Fascist 的企业国家混合模式所击败。

但今天,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前沿,工人们现在再次成为了手工业者,不过,即使他们拥有自己的生产工具,即计算机,他们也并不控制对其产出价值进行衡量定价的机制。

我的意见是,这是理解加密货币的最佳方式:作为一个生产阶级的集体项目,他们正在创建自己所需的基础设施,以摆脱大资本和大国家的权力笼罩。

但这就是“理性的狡猾”所在,当他们为自己做这些事情时,他们同时也在为一个后资本主义经济——一个相互协调的经济,构建基础设施。

我要强调的是,正如“后”字所代表的含义,这并不必然意味着资本主义和市场的消失,而是将其嵌入到一个生态和社会的网络范式之中。

与他们 19 世纪的先驱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的社会项目在利用市场和资本主义机制为自己服务的同时,也摆脱了对国家的依赖,而是依赖于网络中的自我基础设施的建设。

如文章开头所说:他们正在创建“功能等价物”,以使对国家职能的需求逐渐“消失”。

与此同时,他们在内部发展他们的公共资源,并且制定了反寡头的治理协议,这些协议将贡献者社区置于中心位置,并确保“贡献的民主”至少与金钱的民主一样强大。

他们正在为公共资源创造资本流动,而不是仅仅成为极富者积累财富的机制。这正是开源的局限所在,很多时候,免费软件创造了从公共资源向资本的价值流动。

现在,让我们来猜测一下未来的情景,猜测一下这种基础设施重组的集体努力可能会把我们引向何方。

情景 1:营利性网络国家

许多读者可能对第一个方案很熟悉,即由 Balaji Srinivasan 等人阐述的网络国家,或者更柔和地表达相同梦想的方式。

在这种情景下,由加密货币创造的财富被用于共同投资于获取具有地方主权的岛屿项目。

这一战略涉及创建虚拟社区,这些社区建立自己相互承认的主权,同时与“真实存在”的“领土主权者”进行谈判,以获得相对自由的“加密领土”,就像洪都拉斯的 Prospera [11]一样。

这些项目都是非常明确的自由主义-产权主义项目,在这些项目中,城市是一个盈利实体,市民是股东。

这些项目中的许多已经准备进入高级阶段,我毫不怀疑我们将在下一个十年内看到其中一些项目的实现。

这种模式对于较贫穷的国家而言颇具吸引力,因为它能够吸引重大投资。

情景 2:本地化 ReGen 项目

第二种情景源自加密运动中更具生态意识的部分,他们利用加密货币帮助创建可以恢复当地自然和生产环境的本地项目。他们可能会创建跨地方性的“协议合作社”,以维系他们共同需要的跨地方基础设施,从而在本地蓬勃发展。然而,在我看来,这些项目似乎是在争取一种更加“生物区域性”[12]的专属地方主权。

情景 3:网络物理主权国

当前我最感兴趣的情景是,目前由一些相当认真的行动者正在“准备”中。在这个模型中,Regen 项目的联盟创建了一种正式的“社会主权”共同基础设施。

想象一下,几个在本地或非本地规模的 Regen 项目联合起来,形成一个统一的原始主权结构,这个结构不是基于单一领土,而是基于分布式实体项目和在线协作工作与资金筹措的结合。

但是,通过明确宣布某种形式的主权,并得到支持,比如说通过某种形式的相互商定的共同税收,他们能够产生用于融资的“债券”,并保证投资者得到某种形式的公平回报。

换句话说,在这个情景中,现有的地理国家世界将被一个非地理主权者的第二层所丰富。它结合了情景 1 和 2 的元素,因此它与情景 1 的区别在于其再生焦点,而与情景 2 的区别在于其明确的主权融资雄心。

注释

[1]价值规律:(1)商品的价值量是由生产这种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2)商品交换要以价值量为基础,实行等价交换。

[2]“认知资本主义”: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持续的技术创新与知识经济相结合成为资本主义的重要特征,有学者将该阶段的资本主义称为认知资本主义。在认知资本主义阶段,资本积累方式、生产方式、对劳动的剥削方式均发生重大变化;由于非物质劳动中创造力与劳动者的天然不可分割性,劳动者不被剥削,因此认知资本主义下社会阶级结构也发生重大变化。由于认知产品具有高度不确定性,认知资本主义是内在不稳定的,因此需要金融资本的发展来转移风险。在一定的意义上说,认知资本主义理论为我们认识当前资本主义及其发展趋势提供了新的视角,对中国经济的改革和发展具有积极启示意义,但其理论也存在一些需要继续深化之处,需要我们进行批判地借鉴。

[3]自由软件运动:用户有运行、复制、分发、学习、改进和分享软件的自由的软件

[4]云资本(Cloud Capital):基于云计算商业模式应用的资本运作过程,所有的风险投资、私募基金、民间资本以及政府引导资金和银行机构、数量庞大的企业信息,财务、法律、培训等中介机构,以及业界精英组成的专家顾问组成一个资源池,并通过云资本的平台云管理系统,对资源池里的资金和项目进行展示和互动,达到资源有效配置和合理配置,起到降低成本、提高效率的目的。

[5]并行生产(Peer Production):由耶鲁大学法学教授本科勒(Yochai Benkler)在 2001 年第 29 届通讯政策研究会议(TPRC)上首先提出的,它的意思是通过汇集分散的投入和努力来有效地完成特定任务。它在信息收集与处理方面显现出极大的优势,因为它可以大大降低信息产业中的人力成本。

[6]复式记账法又称复式会计,是一种依靠双面会计分录来维护财务信息的记账方法。一个账户的每一笔分录都需要一个不同账户的对应和相反分录。

[7]网络会计:在互联网环境下对各种交易和事项进行确认、计量和披露的会计活动,是建立在网络环境基础上的会计信息系统。与传统会计相比,网络会计既有优势,又有弊端,而弊端的克服有赖于采取正确的对策。

[8]社会信用体系:政府正在开发的国家信用评级和黑名单制度。

[9]行会社会主义或基尔特社会主义:是主张工人通过与行业相关的行会“以与公众的隐含契约关系”为媒介来控制产业的政治运动。它起源于英国,在 20 世纪上半叶影响力达到巅峰。它与 G·D·H·柯尔密切相关,并受到威廉·莫里斯思想的影响。

[10]分配主义者认为,财产权是一项基本权利,生产资料应尽可能广泛地分配,而不是集中在国家(国家主义)、少数个人(财阀主义)或公司(公司主义)的控制之下。因此,分配主义主张建立一个以广泛的财产所有权为特征的社会。合作经济学家马修斯(Race Mathews)认为,这种制度是建立公正社会秩序的关键。

[11]普洛斯佩拉是位于中美洲洪都拉期罗阿坦岛的一个私人城市和经济特区,该市是一个自治区,拥有自己的财政、监管和法律架构。

[12]生物区域性:是一个生态学和环境管理的术语,它强调根据自然的生态系统边界(如流域、土壤类型、气候区等)而非人为划定的政治边界来认识和管理地理区域。生物区域主义(Bioregionalism)是一个以地方自治、生态持续性和社区的生活方式为基础的哲学和运动,它鼓励人们与他们居住的自然环境更加和谐地共存。生物区域主义者认为,通过理解并尊重自己所在区域的自然特征和生态系统,社区能够实现更可持续的发展。这种方法可能包括本地食物生产、能源自给自足、水资源的可持续管理和生物多样性的保护。生物区域的观念在城市规划、社区建设和环境政策中越来越受到重视,因为它提供了一种与地球生态系统更加和谐相处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