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吳說區塊鏈

本次吳說播客對話Gate 創辦人Lin Han，主題圍繞加密市場週期、美股與宏觀經濟影響、AI 泡沫爭議、隱私賽道、合規監管、交易所PoR 機制、Perp DEX 崛起、穩定幣競爭、做市與操縱市場、產業創業難度，以及Gate 的策略佈局。

Lin Han 認為當前市場雖有波動，但難以回到過去的大熊市，宏觀經濟與流動性政策將繼續影響行情；AI 仍處於早期增長階段，不能簡單視為泡沫； Web3 的用戶行為正在顯著向鏈上遷移；隱私與零知識證明未來將成為重要基礎設施；監管對CEX 與DeFi 的干預成本將都會全面佈局；穩定幣賽道長期呈現馬太效應；DAT、操縱市場等現象雖存在但空間受限；Gate 將繼續加強合規站建設、Web3 佈局、基礎設施投資，並維持長期穩健的人才策略與工作方式。

熊市來了嗎？

Colin：現在整個市場的大環境來到了一個轉折點，很多人對所謂的牛熊轉換有疑問：有的人認為熊市要來了，也有人認為因為AI 行業仍在快速發展，AI 可能帶動美股，進而帶動風險資產繼續上漲。大家似乎處在一個轉捩點上，不太確定方向。想請你根據多年經驗，談談您怎麼看目前的市場狀況。

Lin Han：牛熊轉換我們經歷太多次了，我們做交易所快13 年了。幣圈常說四年一個週期（比特幣減半），但我觀察下來並不是這樣，沒有必然規律。早期幣圈規模很小，確實受BTC 減半影響很大。每次減半前大家會提早FOMO，預期減半後產量下降、拋壓減少，價格會上漲。所以那時減半對市場的影響確實顯著。但現在不同了，大部分比特幣已經產出，減半帶來的新增減少非常有限，影響也微乎其微。

而如今幣圈已融入全球宏觀經濟，不再是小圈子內部的自循環，所以受到美股和全球經濟影響更大，牛熊更像宏觀週期的一部分，而不是由幣圈自身單獨驅動。

我們回看最近一次明顯的牛熊切換，大概是2020 年的DeFi Summer，那是業界內部驅動。但到2022 年疫情後，全球經濟受到衝擊，幣圈也馬上冷下來。那時候網路巨頭甚至Web3 公司都開始裁員，整個經濟突然降溫。

2022、2023 都偏冷，直到2023 年底因為ETF 推動、經濟復甦，市場又開始熱起來。 2024 年整體非常活躍，2025 年初也很旺，BTC 價格突破10 萬美金創新高。之後又加上川普上台，進一步帶動經濟復甦。今年整體表現和2024 年相比並不差，經濟成長不錯。 6–10 月行業始終保持高位，11 月雖然有報道說交易量回落至6 月以來低點，但從我們平台數據看其實下降不多，相比熊市時期已經非常好了。

所以我認為現在很難像以前那樣突然進入劇烈暴跌或深度熊市。即便從10–12 萬跌到八、九萬，這價格仍然算很高。

而從更宏觀來看，美國經濟表現依然很好，美股也強勢。許多觀點認為12 月或明年可能出現新的量化寬鬆、資金大規模注入，美元可能走弱，資產價格整體將受益，包括股票和加密資產，市場對此已有預期。

可預見的未來行情樂觀？

Colin：所以您和你們內部的判斷認為，在可預見的未來，包括明年第一季、上半年，由於貨幣寬鬆政策，行情大概率仍會保持相對樂觀，對嗎？

Lin Han：對。不過也有一個風險點，就是有些人擔心AI 是否會變成泡沫，明年AI 會不會出現泡沫破裂。尤其今年大家在瘋狂投入AI 基建，建造資料中心、算力集群，這些投入都非常大。而明年這些需求是否能持續？因為現在做AI 基礎建設的大公司，還沒有出現真正可觀的利潤。

除了做底層基礎設施的，例如英偉達這些企業表現非常好，其他在做大規模基建的公司還沒有看到明確盈利，包括OpenAI 的盈利情況也還沒有顯現。在投入如此巨大的情況下，自然會讓人聯想到「這是不是泡沫」？就像當年網路泡沫一樣，投入巨大但應用程式落地不足。不過從目前來看，AI 的實際作用確實非常明顯。

Colin：我看到阿里CEO 前幾天也駁斥了“AI 泡沫論”，認為未來三年AI 不存在泡沫。您覺得現在泡沫是否已經很大，還是其實談不上泡沫？

Lin Han：我覺得，一個新事物出來後，大家一定會給它非常高的預期，認為它會改變人類、改變未來。預期越高，短期投入越集中，也因此會推高估值。這很正常。但我不認為這必然就是泡沫。即使出現回調，也要看最​​終這些應用是否真的會進入市場、是否會被使用者廣泛接受。如果後續被接受，那就不能叫泡沫；但在發展過程中確實會出現一些泡沫化的部分。

例如我們在幣圈最熟悉的例子，就是2022～2023 年NFT 崛起的那波熱潮，甚至延伸到Web2 領域。 Facebook 都把名字改成Meta，要做Metaverse、元宇宙。當時大家認為疫情造成遠距辦公需求，會透過VR 和虛擬世界改變生活方式。但最後沒有達到預期，所以那一波可以視為泡沫。

但現在AI 明顯不同。 AI 的實際應用非常多。以前大家覺得它會取代搜尋引擎，現在搜尋引擎本身也在全面擁抱AI。很多搜尋結果都是由AI 做總結，節省大量時間。而隨著AI 的進步，人形機器人、智慧輔助系統在生產與生活中的應用都會越來越多，這些都是非常實際的需求。

怎麼看1011 崩盤事件？

Colin：其實您剛才也提到，6～10 月整個產業狀態都不錯，而大家認為相對出現轉折的，就是所謂的1011 事件。您覺得這個事件對產業的影響很大嗎？從結果來看，好像雖然後續爆倉量創歷史新高，但市場並沒有持續性的大幅反應。我作為交易所的旁觀者感受也是如此，不知道您怎麼看，它是否對行業造成了什麼顯著影響？

Lin Han：我覺得影響其實不大。原因是從目前的數據來看，雖然價格確實跌了20%～30%，比特幣的市值也隨之縮水，但我們去看整個行業的穩定幣市值：年初大概是2000 億美金，到今天已經接近3000 億美金，而這輪大跌中穩定幣市值幾乎沒有明顯收縮。

這說明大家只是把資產從波動性資產換成穩定幣先放著，並不是撤出市場。一旦某個時機出現，這部分資金會非常快速地重新回流。所以我認為這就是為什麼這次事件對產業整體影響不大的核心原因。

另外，比特幣當下八、九萬美金的位置也不算低。回看過去兩年，從2023 年中只有兩萬多美金起步，到現在漲了四、五倍，這對比傳統股市或其他資產已是非常驚人。因此，即使經歷這次回調，它仍然處於較高區間。

FTX 事件後PoR 儲備金證明

Colin：這輪行情雖然波動很猛，但其實並沒有出現哪家交易所因此破產跑路。這就讓人自然聯想到當年FTX 破產的那一波。當時Gate 也很早就強調在做PoR 儲備金證明。從我個人角度看，FTX 的破產，倒逼了整個行業的交易所必須用更嚴格的PoR 來自證“沒有挪用用戶資產”，這對行業來說算是一個很重要的進步。您怎麼看？現在的PoR 還有沒有進步空間？

Lin Han：我覺得你提的這個點很關鍵，我們當時也反覆思考過。為什麼呢？因為在2020 年的時候，我們差不多是第一個用梅克爾樹來做儲備金證明的交易所。當時還沒有把零知識證明這類技術用進來，所以我們的做法是請了一家美國的會計師事務所，是前幾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幫我們做儲備金證明。他們可以看到我們的內部數據，也可以看到鏈上數據，然後向用戶出具驗證報告，在他們自己的網站上也發布了我們的審計結果。那時候我們就已經在做儲備金證明了。

後來我們還把這套東西開源，把程式碼開放出來，鼓勵大家一起用。當時也一再呼籲其他交易所都來做儲備金證明，但幾乎沒有交易所跟進，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基本上沒有人願意主動做這件事。

直到FTX 事件爆發，大家在輿論和使用者壓力之下，被迫開始把PoR 做起來。但從整個產業長遠發展來說，這件事非常重要，它奠定了一個基礎：以後要再出現像FTX 那樣的大型爆雷事件，機率就會小很多。就像你剛才說的，這麼大一輪下跌，很多交易所有比較大的波動，甚至有技術故障，但在保護用戶資金、儲備金充足性這塊，整體是沒有問題的，沒有出現系統性的流動性危機，不會因為用戶集中提幣就卡住、倒閉。

其實以前這種情況不只FTX 一家，很多交易所都出現過類似的爆雷事件，只是規模大小不同。但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很少見了，這是好事。

Colin：回到剛剛的問題，從使用者角度看，現在的PoR 是否已經足夠？還有沒有什麼漏洞或值得升級的方向？尤其從技術角度，您怎麼看？

Lin Han：我覺得還是有不少可以升級的地方。單純依靠默克爾樹並不夠。梅克爾樹只能讓用戶知道“我的資產在這棵樹裡，被平台統計進來了”，但用戶並不知道平台在後台是用什麼規則、什麼程序邏輯來統計資產的。所以現在更好的做法，是用零知識證明來做輔助。

零知識證明可以公開你在系統裡統計資產的方法和規則。雖然不會洩露每個用戶的特定資產金額，不會影響隱私，但整套統計方法是可以被外部形式化驗證的。另一個非常重要的點，是必須開源 — — 統計的方法和程式碼要開源出來。

但只開源也不夠，還需要第三方審計。要有專業的安全機構來做程式碼審計、方案審計，證明你這套統計邏輯、證明系統是可靠的，這樣才算完整。所以你看現在號稱在做PoR 的交易所裡，真正把「梅克爾樹+ 零知識證明+ 開源+ 第三方審計」這一整套都做齊的，其實不多。很多平台也說自己有PoR，有儲備金證明，但既沒有零知識證明，也沒有嚴肅審計，那中間的灰色空間就很大。

隱私賽道回潮、Zcash 與監管的長期博弈

Colin：最近像Zcash 這種早期的隱私協議代幣又迅速受到追捧，外界也有很多討論。同時Vitalik 和以太坊基金會也成立了新的部門專門研究隱私技術。您覺得隱私類主題在未來一段時間會不會成為重要賽道？

Lin Han：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賽道和主題。隱私幣並不是新事物，出現得很早，Zcash 也已經存在很多年。我印像很深，大概在2017 年左右Zcash 剛launch 時，從第一個區塊挖出就讓很多人非常興奮。這個技巧之所以受到關注，是因為人們追求的是自由 — — 包括對自身資產的支配自由，以及對個人隱私的保護自由。

區塊鏈的確實現了資產主權，比特幣、以太坊讓用戶可以自我託管、無需銀行。但問題在於，它們「太透明了」。所有資金流動、每一筆交易都記錄在鏈上。你們做媒體的肯定很熟悉：鏈上大額位址的一舉一動都能被追蹤、被分析。一旦某個地址被貼上標籤，就幾乎是「透明人」。因此隱私權保護的需求極大，而Zcash 正是為此而生。

如果隱私交易能夠在鏈上普及，肯定會吸引大量用戶從公開鏈轉向隱私鏈進行交易。但是隱私幣的最大挑戰是監管。部分用戶確實是出於正常隱私需求，但也有人會藉此做洗錢、掩蓋資金來源，就與反洗錢監管有自然衝突。

Colin：其實我覺得某種程度上來看，今年隱私幣變得更熱，不管是Hyperledger 還是Zcash 都變得更熱。包括OKX 很有意思，兩年前把所有隱私幣都下架了，現在又重新上架。我感覺這跟川普政府的監管態度有很大關係。在上一任政府執政時，大家根本不敢這麼做。

Gate 在美國合規佈局的戰略邏輯

Colin：Gate 最近在美國推進合規站，上線本地合規業務。你們未來在美國的發展策略是什麼？如果未來美國政黨輪替，政策再度收緊，會不會影響你們在美國的發展？

Lin Han：在川普上台之前，整個幣圈都面臨很大的壓力。我們當時之所以沒有在美國上線，是因為從2021 年開始，我們就在美國陸續申請牌照，但一直沒有真正啟動營運。並不是因為技術或能力問題，而是我們認為在監管框架尚未完全明確的情況下，更需要確保平台未來能夠長期、穩健、合規地運作。

我們諮詢了許多美國本地律師和法律顧問，他們都深耕業多年，但即便是他們，也無法給出明確判斷。例如某些代幣是否屬於證券，不同機構之間確實有不同觀點。監管機構也不斷完善相關規則。在這種高度不確定的情況下，我們選擇保持審慎，雖然牌照陸續取得，但平台並未立即啟動運營，而是優先夯實合規基礎。

今年以來，美國在數位資產領域的監管路徑逐漸清晰，市場環境相對更穩定，這讓我們判斷可以逐步推進業務，因此在今年8 月正式上線美國站。

Colin：那未來美國的業務規劃是怎麼樣的？如果未來換人，會不會擔心政策再收緊？

Lin Han：政策上可能會有一些調整，但大的方向很難完全逆轉。我們目前在美國已經拿到31 個州的MTL 執照，另外還有10 個州給了no-action letter，總共可以服務42 個州。全美50 個州，剩下八九個我們正在補齊。基本上，美國的大部分區域都能覆蓋。

下一步，我們會進一步擴展業務類型。在現有牌照下，我們可以做現貨交易、Staking、買賣幣等服務。但你看美國市場，Coinbase、Kraken 等平台都開始拓展更多服務，像是預測市場、鏈上衍生性商品等。

過去這些業務可能很難在美國落地，但現在一些預測市場已經在美國部署，甚至Robinhood、Coinbase 也都開始接觸並上線一些相關服務。

所以我們判斷，美國目前是非常適合做Web3 創新業務的時機，我們也會繼續推進牌照拓展，朝更多方向延伸。

Perp DEX（Hyperliquid 等）爆發的原因探討

Colin：其實最近過去這一年還有一個重要熱點，就是以Hyperliquid 為代表的Perp DEX，也就是鏈上衍生性商品平台。雖然鏈上衍生品很早就有，從DYDX 到其他平台都做了多年，但好像是因為Hyperliquid 的突然爆發，把整個賽道都拉起來了，甚至讓幣安、OKX、Gate 等中心化交易所都不得不投入重金扶持，否則用戶就被搶走了。您自己有沒有研究過Hyperliquid？怎麼看它的突然崛起？他們只有11 個人團隊，這麼快做這麼大，確實很誇張。

Lin Han：其實在Web3 的世界裡，小團隊突然做出巨大專案很常見。早期Uniswap 團隊也很小；OpenSea 在NFT 爆發時團隊也不大；後來的許多頭部DeFi 專案其實都是小團隊起步。

你說得對，Perp DEX 這個賽道在2022、2023 年就已經有人做了，DYDX 當時的交易量也不小。我們其實也很早上線了自己的Perp DEX，在2023 年6 月就推出了基於零知識證明（ZK）的Rollup，把交易打包上鍊，用戶可以在鏈上查證，跟DYDX 的做法很像。但當時為什麼沒火，現在卻可以？

核心在於整個產業的基礎設施在過去兩年發生了質的變化。

這個行業的基礎提升非常快，但日常炒幣的人感受不到。基建的進步主要體現在兩點：容量變大、成本下降。 Layer2 協議不斷推出，效能不斷變好。

早期DYDX 那一波雖然有積分，大家也在刷，但當時鏈上成本太高。我們做ZK Rollup 時，需要大量GPU 來做ZK 運算，效能大概只有每秒100 筆，完全無法支撐高頻交易，而且每筆成本非常貴，發展因此受限。

後來Hyperliquid 的情況完全不同：鏈上成本已經很低，性能幾乎接近中心化交易所，可以把所有訂單鏈上化，這是一個巨大突破。

另一大利好是錢包體驗大幅提升。 以前錢包難用、複雜，私鑰管理風險極高；現在託管錢包、助記詞管理都大幅簡化，有的還能自動備份到iCloud，用戶進入門檻大幅降低。

此外，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推動因素 — — 積分激勵。 像最近Lighter、Hyperliquid 等項目，交易量之所以爆發，是因為積分能夠降低用戶成本、提高收益，吸引了大量量化流量遷移到Perp DEX。

Colin：那從未來看，現在交易所其實可以分成三類：

1. 純合規類別（如HashKey），

2. 離岸型（幣安、OKX、Gate 等），

3. 鏈上Perp DEX（Hyperliquid、Aster、DYDX 等）。 隨著Perp DEX 做大，它是否會面臨反洗錢、KYC 的監管要求？例如北韓用戶都來用，那怎麼辦？您怎麼看未來結構？

Lin Han：你剛剛的分類很精確。合規類必須完全依照當地法規執行，例如Gate entities在歐洲按MiCA 監管，在杜拜拿了VARA 牌照，在日本也持證經營；第三類是Web3 / DeFi 生態。

但我認為DeFi 目前只是暫時處於監管空白階段，很快也會被納入監管。最近新聞已經出現杜拜開始監管DeFi 的政策，要求DeFi 服務也要受金管局監管。

當我在歐洲和監管機構溝通時，也明顯感受到他們正在製定DeFi 監管框架。只是因為DeFi 模式太不同於傳統金融機構，監管難度非常高： CEX 可以按銀行、支付機構的模式監管； 但DeFi 是鏈上協議，你監管前端沒用，底層智能合約仍在運作。

他們現在也在討論用什麼方式對DeFi 進行有效監管，只是時間問題。

Colin：確實，因為川普政府的態度比較寬鬆，大家最近反而有點忽略了監管遲早會來這一點。

Lin Han：對。其實以我的觀察，DeFi 的監管進展比我預期慢，但一定會來，只是形式與CEX 不一樣，因為鏈上的監管難度太高，需要新的技術方案和監管邏輯。

Gate 會裁員嗎？

Colin：最近很多交易所都在裁員 — — 你們會裁員嗎？

Lin Han：Gate 的節奏一直都比較穩。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2022 年中產業開始大裁員，當時網路產業整體下行，幣圈也跟著裁員，很多交易所裁20%、30%。而Gate 當時我算過，總共只裁了大概5%。 Gate 從來不是那種「大開大合」的公司，不會突然招很多人，也不會突然裁很多人。

我們招募一直比較謹慎、節奏平緩。即便現在行情有些下滑，我們判斷產業整體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因此不會做大規模裁員。更多是保持自然淘汰的節奏，而不是激進的人員優化。

我們在這行業做了十多年了，這12 年裡我們從未做過那種劇烈的人力擴張或收縮。我們始終認為長期穩健、節奏一致更適合交易所的發展。

Gate 會上市嗎？

Colin：你們會有想過去傳統證券市場上市嗎？

Lin Han：其實我很早就希望這個產業能上市。我從2013 年開始做交易所，那時加密產業完全不被主流認可，很多人甚至認為比特幣是負面的東西，媒體負面報導也很多。我印像大概在2018、2019、或2020 年左右，Coinbase 上市的時候，對我來說是非常振奮的，我第一次覺得「原來幣圈真的可以被主流市場認可，真的能上市」。

現在大家習慣了ETF 通過、主流機構參與等，但當年那個時刻意義非常不一樣。所以那時候我其實希望能走這條「正規化、上市化」的道路。也因為如此，我們從那幾年開始，就係統性地推動合規化，在全球各地申請牌照。你看現在頭部交易所裡，Gate 是申請牌照最多的之一，這些努力其實都是為了讓未來有上市的可能性。

如果公司本身長期以合規方式運營，上市會更順暢；否則就需要大量整改。我想OKX 現在也正在經歷類似過程，包括內部的合規團隊建立、業務結構調整、流程改造、財務規範化等等，這些都必須做好才能邁向上市。

Colin：所以照您這麼說，其實你們也一直有這個“目標”或“願景”，隨著行業越來越合規、公司越來越成熟，最終走向上市的路徑？

Lin Han：沒錯，是這樣的。

不看好DAT，永續性不高

Colin：最近半年比較火的DAT 您有參與嗎？怎麼看它們突然崛起又迅速陷入困境的情況？

Lin Han：DAT 我們沒有參與，也不會去找合作夥伴把一些幣裝進上市公司殼裡再營運。我個人對這個方向持保留態度，主要是技術門檻不高。就是買一個殼，然後說自己是“買幣、管理幣的公司”，這個模式太單薄了。

純囤幣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其實這種模式有點像ETF。 ETF 也幫你管理一籃子資產，而且已經很成熟了，DAT 和ETF 差異並不大。有些DAT 號稱差異點是“我幫你買幣”，但買了之後也不賣，就是一直囤著。再多一點的玩法，就是做做Staking，例如Solana 或以太坊的Staking 收入，其他也沒太多模式。

所以我覺得它比較是某些地區的人無法直接買幣，透過這種方式讓股市投資人間接接觸虛擬資產的一個短期途徑。一段時間之所以很火，是因為它滿足了「不能直接買幣的人」的需求，甚至因此出現很高的溢價。

Colin：還有點市場操縱的感覺，他們找一個市值特別小的殼，把幣塞進去，然後就被快速拉高。

Lin Han：對，這種情況是存在的。所以我覺得DAT 這個方向永續性不強，空間也不大，所以我們基本上沒有去接觸。

明年重點：Web3 與合規站全面推進

Colin：今年也快結束了，那明年Gate 有哪些最重要的目標、規劃，或是希望解決的問題嗎？

Lin Han：有幾個比較關鍵的目標。第一個是在Web3 這塊，我們內在的方向是“All in Web3”，明年會投入更大的資源。因為從資料上看，我們非常清楚地看到使用者的行為正在大量遷移到Web3 中。剛才也提到，基建已經變得很成熟 — — 錢包體驗更好、鏈上性能更高、成本更低。

從交易量來看，現在現貨交易量裡有超過25% 已經在DEX 完成，我認為真實數字可能接近50%。因為CEX 上刷量的成本幾乎是零，會誇大交易量；但DEX 刷量成本高，所以量更真實。綜合對比後，DEX 的實際佔比非常大。

既然使用者有能力自己管理資產、體驗又好，他們自然願意自己託管，而不是把錢交給中心化機構。因此用戶會越來越多地轉向鏈上。我們必須順應這個趨勢，加大投入，這不是只為明年，而是為長期佈局。

第二個重點就是本地合規站。 我們目前在多地有本地站包括杜拜、澳洲、日本、歐洲等。合規站一旦落地，當地的市場推廣、品牌宣傳、廣告、顧客見面會、社區活動才能真正進行。所以明年在這些合規市場上，我們會投入大量精力，擴大本地用戶基礎。

Colin：了解，一個是Web3，一個是合規站。另外我覺得不同地區用戶願意用DEX 也跟稅務有關，例如韓國用戶因為稅延後，不太用DEX，但美國、歐洲稅比較重，使用習慣就不一樣。

Lin Han：確實，很多人也會考慮稅務因素。

Colin：我還想到一點，Gate 今年也做了一些投資或收購動作。未來在Web3 發展上，會不會不只自己做，也可能收購一些成熟協議？尤其在市場下滑時，中心化交易所資金儲備相對較強，可以以較低價格收購已有用戶基礎的產品。

Lin Han：我們關注兩類方向。 第一類是基礎設施，包括底層鏈、鏈上出入金、跨鏈橋、底層協定等。這些都是產業必需的基礎設施，我們自己也需要使用，所以未來會考慮投資或收購。

第二類和我們業務比較直接相關，例如你提到的產品類方向。我們對ADEN 就進行了投資並展開深度合作。 ADEN 是我們看到的產業專注於產品與交易體驗，不靠積分、不刷量獲得極高交易量的鏈上衍生性商品平台，是靠產品力驅動成長的頭部代表，因此我們會專注於合作。

Colin：感覺未來一年，每個中心化交易所都會深度扶持一個甚至多個Perp DEX。

Lin Han：我認為這是必然的。不一定要孵化，也可能交易所直接自己做。因為CEX 本身擁有完整的基礎設施和龐大用戶群，要把這些能力遷移到鏈上並不難，用戶習慣也容易轉換。

更重要的是： 使用者已經在向Web3 遷移，如果CEX 不事先準備鏈上產品，未來就接不住使用者。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在Web3 和合規兩個方向同時發力。

人才流向AI，怎麼辦？

Colin：這幾年感覺開發者都去做AI 了。早期無論是加密或DeFi 時代都有很多創業者，但現在美國加州新的創業項目幾乎都在做AI，加密創業者反而跑去紐約那些做穩定幣、基金、金融服務的團隊，甚至開會現場都很難看到年輕人。這種現象您會擔心嗎？會不會說明在幣圈創業變得越來越難了？尤其現在安全成本也很高。

例如做AI，幾個大學生就能迅速搞出一個產品，因為不涉及資產。但在幣圈，幾個學生做專案風險極大，無論是合規或安全問題。這樣會不會削弱產業的創新活力？

Lin Han：我覺得是這樣的，AI 和區塊鏈現在確實是最熱的兩個產業。從我們長期在區塊鏈的觀察來看，仍然有許多人進入區塊鏈產業，只是沒有以前那麼容易了。 AI 更偏科技屬性，吸引力很強；而區塊鏈是科技+ 金融，所以你說為什麼在紐約更活躍，是因為紐約本身有深厚的金融屬性，和它的定位非常吻合。

我始終認為區塊鏈最終會改變全球幾乎所有金融業 — — 銀行、消費金融、理財、投資等等，因為它效率太高、成本太低，傳統金融終究會被它滲透。所以機會仍然非常多。

不過，你說的現像也確實存在：現在越來越多實力強的大公司、機構、巨鯨進入產業，使得一般創業家的難度比前幾年高出許多。早期區塊鏈不成熟，遍地都是機會，一個人或幾個人就能做成事；但現在競爭更激烈了。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認為區塊鏈是一個非常好的創業產業。相較於傳統產業，創業的難度低太多：

在Web2 或傳統金融，你要做公司、融資、最終上市，難度極高，投資人也很謹慎，因為退出機制有限。

但在幣圈，上市非常容易，退出也容易，所以投資人願意投你。就算沒人投，你也可以透過Web3 的方式直接做IDO，甚至發一個meme coin，就能快速獲得啟動資金。

因此，相較於傳統產業，區塊鏈創業仍然更容易、機會更多，只是比幾年前的「黃金時代」稍微難了一些而已。

會收購銀行嗎？

Colin：Gate 未來會不會考慮收購銀行，或自行發行穩定幣？

Lin Han：我們之前確實投資過幾家與加密相關的銀行，雖然不是控股，但我們會投一些與我們業務密切相關的基礎設施類公司，這類是戰略性資產，對行業建設非常重要。從目前的進展來看，這些銀行逐漸開始發揮作用，而且發展得也不錯。

至於穩定幣，我們當然也非常看好。但穩定幣的問題在於同質化太嚴重。為什麼USDT 能一家獨大？ Tether 的體量遠超過其他發行方，即便Circle 在美國本土合規、影響力大，但規模還是差了一截。

這是典型的馬太效應。穩定幣之間差異性不明顯，體量越大流動性越好，鏈上收益也更好，就會越滾越大。所以如果想發行新的穩定幣，要突破馬太效應、讓用戶大規模使用，是非常困難的。

我們現在的策略是推出GUSD，但並不是模仿USDT 或USDC 去做單純的「美元儲備穩定幣」。我們的方式是把它當作一個綜合資產的包裝器，底層仍然使用其他穩定幣，再配合RWA，例如美國國債、國庫券等組合，做成一個綜合性、優化配置的產品。

因為穩定幣太多、用戶難以選擇，我們透過組合方式幫用戶做資產優化，有點類似一個RWA 穩定幣，而不是去直接對抗USDT，這樣會更實際。

當然，穩定幣本身確實是一個巨大賽道。如果真的做成功了，那幾乎是「躺著賺錢」。你看Tether 一年可能收入幾十億到上百億美元，但它實際運營團隊並不大、業務模式也非常輕，這就是為什麼這麼多人擠進這個賽道的原因。

但要真正做成頭部穩定幣發行方，難度非常非常大。

如何看待主動做市商？

Colin：過去這半年或一年圍繞著「主動做市商」引發的爭議。有很多討論，像是操縱市場、跟專案方合作拉盤砸盤、套錢等等。我相信您肯定了解很多，您怎麼看這件事？

Lin Han：這個我們看到大概分成兩類狀況。

第一類是做中性策略的量化機構。 這些比較大的量化團隊主要做中性策略，同時也會承擔做市的角色，用的都是被動策略，提供深度、改善流動性。這類機構的規模大、策略穩定，不涉及操縱市場的行為。他們的成交量雖大，但基本上屬於正常做市活動。

第二類就是你說的那種有目的性地拉盤、砸盤，再從市場套錢的行為。 這種情況在早年的交易所比較常見，因為那時候交易所的風控偵測能力沒那麼強。

但過去一兩年整個產業風控能力提升極大，檢測技術非常成熟。雖然仍然有人嘗試操縱市場，但成功率已經非常低。從我們在Gate 的數據來看，90% 以上的操縱行為都會在進行前或進行中就被風控系統辨識並阻斷。所以現在這類團隊的生存空間已經非常小。

回應企業文化批評？

Colin：交易所面臨遠端管理的問題，離職人員也會在網路上發洩不滿等。您平時會關注這些批評嗎？怎麼看？

Lin Han：會收到一些回饋，也能感受到這些討論。我覺得可以分成兩個面向來看：一個是客觀事實，另一個是幣圈產業特有的一些特質。

客觀事實是，區塊鏈產業本質上是FinTech — — 科技+ 金融。而科技業本身就是所有產業裡節奏最快的之一，像我們前面聊到的AI 就是典型例子。你要跟得上節奏，工作節奏自然就會快。

金融業本身也極度忙碌、極度卷。把科技和金融疊在一起，就能想像它的工作強度。特別是交易平台，屬於整個行業最辛苦的，因為是7×24 小時交易，你要隨時面對用戶、隨時應對各種突發情況，暴漲暴跌也必須馬上處理，所以工作強度確實大，這是客觀存在的。

第二個點，是幣圈的工作方式非常特殊。我們和幣安比較像，幾乎所有人都遠距辦公。有些本地站有小規模辦公室，但不要求每天坐班，大家可以自由選擇。有些人喜歡定期到辦公室聚一下，但大多數時間還是在家工作。

這種方式其實打破了傳統「上下班制」。所以很多人討論什麼996、大小週，其實在幣圈並不適用。甚至你說是007，也不完全誇張，因為remote 的狀態很難界定什麼時候「算上班」。你在線上，你就在協作。

這種工作模式對人有完全不同的要求。 Gate 並不在乎你在哪裡辦公，你可以邊帶孩子、邊照顧家人、甚至在旅行中工作 — — 完全沒問題。只要你在線上、能協作就好。

所以這種方式對自我管理的要求非常高。調節得好的人會非常喜歡這種自由的節奏，不需要請假去接孩子，也不會因為家庭問題而受到限制。但也有人喜歡完全切割：上班時上班、下班絕對不工作。那這種模式就不太適合他們。我覺得未來越來越多公司會採用remote 的方式。

前陣子我在香港科技大學演講，有同學問要不要進入幣圈。我是鼓勵大家嘗試的，因為機會太多了。如果你能儘早進入這個行業，並適應這種工作節奏和生活方式，其實會非常好。

對Gate 來說，我們希望尋找志同道合的人，真的喜歡區塊鏈、相信它能改變未來的人。我印像很深，2013 年我們推出比特兒時的slogan 是“Come with us, change the world.” 我們希望和這樣的伙伴一起工作。

當然，人力團隊也確實需要投入更多，需要向新人解釋產業特性、工作方式，並判斷候選人是否適合這種節奏。

至於外界的一些聲音，我覺得很正常。每個行業都有批評，尤其離職後的人表達不滿是正常現象。我們能做的是確保公司履行承諾 — — 入職時清晰溝通、離職時按規範補償、獎金期權如約發放。這些面向你在網路上很少看到負面聲音，因此我認為並非嚴重問題，更多還是產業特性與遠距文化帶來的適應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