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預測市場很火,我提個新概念,或許能支持做出很酷的試驗。
想法不是我原創的,它來自一篇很魔幻的論文。作者是Crypto 的「祖師爺」之一,拉爾夫·默克爾(Ralph Merkle),他激進的提出利用預測市場治理國家。而這樣一篇論文,竟然是發表在《人體冷凍》雜誌了。
我第一次讀時只覺得概念很意思,但可實踐性是零。最近重讀突然理解到,如果場景不限於國家治理,它其實是具備相當操作性的通用方案。
如果你沒記起來梅克爾是誰,他是「非對稱加密」(公私鑰)的共同發明人,也是「梅克爾樹」(Merkle Tree)的發明者。
鏈上的每一筆交易,依賴的都是公私鑰。而比特幣的每一個區塊都烙印著一個梅克爾樹的「樹根」(用於高效證明區塊內所有交易完整且未被篡改)。
論文背景
梅克爾首先猛烈開砲:他認為「一人一票」民主制根本就是個爛攤子。這種制度強迫大部分對經濟、政治學、社會學並不理解、還被媒體忽悠的普通人,去對極為複雜的各類法案投票。
這既不公平,也必然導致平庸和糟糕的決策。而論文裡設計的這台治理機器(梅克爾稱之為DAO民主) ,運作邏輯和傳統投票製完全相反。
傳統投票是「先決策,後看結果」(人們投票選A,然後承受A帶來的好壞後果)。梅克爾的機器是「先預測結果,再做決策」。機器的運轉依賴於兩個核心部件:
1. 唯一的目標:公民的“幸福指數”
機器有一個唯一且不可篡改的終極目標(用DAO合約保護),稱之為「幸福指數」。
這個指數由全體公民自己「事後評分」獲得。每年,所有公民都會給過去的一年打個分,例如0分(最爛)到1分(最好)。所有人的分數取平均值,就是該年的「年度幸福指數」。
這個分數是系統追求的唯一指標。
2. 決策引擎:預測市場
有了唯一的目標,決策就簡單了。當有人提交一個新法案時(例如「是否要建造一條新高鐵」),系統不會開啟投票,而是自動開設兩個並行的預測市場:
市場A: 預測“如果通過法案”,未來的長期“幸福指數”會是多少?
市場B: 預測“如果什麼都不做”,未來的長期“幸福指數”會是多少?
然後,機器就等待預測週期結束,看A和B兩個市場的價格。
如果市場A的價格高於市場B(預測是0.72),機器就自動判定:通過法案。反之則否決。
設計的精妙之處
這個設計的精妙之處在於把「決策」從一個充滿偏見和民粹主義的「政治問題」 轉換成了一個獎勵理性和專業的「資訊問題」。
在預測市場裡,一個人胡亂下注(「我不管,我就是討厭高鐵!」)是會賠錢的。真正能賺錢的,是那些能最準確預測「這項法案到底會不會讓大多數人未來更幸福」的人。
它巧妙地利用了“貪婪”,讓理性的聲音而不是嗓門最大的聲音主導了決策。當然具體機制遠比我講的複雜,大家有興趣可以自行查看論文。
回到現實
我個人覺得用這個機器治理國家,可實踐性是0。
梅克爾自己也提到了許多難題:例如如何防止體制為了追求高分,而選擇「給所有人發致幻劑」這種荒誕解?以及如何處理那種「有10%幾率導致世界末日」的法案?
除了這些技術性的難題,政治性的摩擦也決定了沒有任何一個政體可能會應用這個方案。
但如果不是國家治理,而是一些邊界較窄的領域,透過適當的抽象,外加精心製定的條件,我覺得很可能是有通路的。
舉個簡單例子
小區的「業委會」決策。 「面子派」想花10 萬塊,修一個毫無用處的噴泉。 「剛需派」想用這筆錢,修補漏水的屋頂。
傳統投票下,這事兒最後變成了“嗓門大的人”,而不是“對的人”贏。
套用「默克爾機器」:
目標: 年度業主居住滿意度。
提交兩個提案,讓預測市場來定價:
市場A: 預測如果修噴泉,年底的「滿意度」均分會是多少?
市場B: 預測如果修屋頂,年底的「滿意度」均分會是多少?
那些家裡正在漏水的業主(他們是這個議題的真正「專家」),在傳統投票裡,他們只有1 票。 但在這個市場裡,他們100% 確定修好屋頂能提升滿意度,所以他們敢押上重金做多「市場B」。 系統看到“市場B”的價格(預測的滿意度)高於“市場A”,自動批准了修屋頂的提案。
結算: 到了年底,全體業主評分。那些(現在不漏水的)業主打出了高分。當初下注修屋頂的人,贏走了那些賭修噴泉的人的錢。
實際應用設計可能要比這個複雜一些,但基本邏輯是如此。
本質就是把一個充滿主觀撕扯的、公開的社區決策,交給一個同樣公開的、由真金白銀驅動的預測機器來仲裁。而民主的一人一票也沒有消失,而是換了形式,並以此讓整個機制轉起來。
這個產品甚至可以變成一個「治理即服務」的平台。平臺本身不決定任何KPI或方案,它只提供一套中立的「工具箱」(如DAO合約、預測市場和Oracle)。
任何組織,從業委會到開源社區,都可以註冊使用,然後「插入」自己獨有的KPI(例如「滿意度」或「下載量」)和具體提案。
平台只負責運行市場並返回“最優解”,它就像一個中立的“裁判”,為所有需要做出艱難、公開決策的組織提供一個即插即用的決策機器。
